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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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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鬥

繼母早顧不上齊笙的擠兌,兩條小短腿一邁跑得賊快。

江招娣呆立了一陣,募地搖搖頭揮掉腦子裏奇奇怪怪的想法,拉著齊笙也趕忙往前跑。

只是那一扇肋骨太沈了,差點墜的她掉到地上。

齊笙在她趔趄的一瞬間就摟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輕松的接過江招娣手裏的肉,埋怨道,“你怎麽這麽笨?”

江招娣下意識的反駁,“這扇肉太沈了嘛。”

路上有更多的人開始四處跑,江招娣讓撞了好幾次,也忽略了齊笙放在她腰上的胳膊。

好不容易沖出人群,走到江招娣住的小胡同,她才感覺自己的腰上好像什麽摟著。

齊笙卻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同,他挾著江招娣又走了兩步,才感覺到江招娣的抗拒。

低頭看向她,江招娣的臉紅的像一個蝦子,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齊笙的心臟忽的咕咚咕咚跳了好幾下,跳的整個胸腔都有點發麻。

心虛的把手拿下來,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極其暧昧。

還是馬上就要下起雨的天氣救了這兩個別扭的人,江招娣不情不願的迎齊笙進了門。

不管什麽時候,男女共處一室都是一個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事情,尤其孤男寡女,外面還下著雨。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透著絲絲的冷意。

屋子裏很安靜,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麽。

安靜了好一會,齊笙先打破了沈默,“家裏有柴嗎?”

“有……有的,在柴房。”

“你會燉骨頭嗎?我想吃燉骨頭。”

“會點。”

“那等下完雨你幫我燉吧,家裏有偏房嗎?”

“有。”

“在哪兒?我去收拾一下,今晚上不安全,那群南蠻子不會等明日再來攻城的,喪家之犬都是歇斯底裏的。”

“哦哦,好。”

江招娣只會點頭了,齊笙說的話她總是沒辦法拒絕。

今天的夜晚是平和的,齊笙吃完大骨頭之後就在偏房睡了,徒留江招娣一人看著地上大半簸箕的骨頭棒子出神。

上面的大牙印……

變故是在第二天淩晨陡然發生的,直沖往北城門而去的上千個南蠻子硬生生拐了個彎朝著沛城東面的大胡同襲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他們就像是將死的惡人被告知還能活命,極盡所能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暴虐。

齊笙的耳朵微微一動,他已經捕捉到了十丈以外的動靜,凡人的戰爭,開始了!

沖進江招娣的閨房,在江招娣開始驚聲尖叫的時候齊笙立馬出聲道,“招娣,快起來!南蠻打來了!”

江招娣是懵著的,但她下意識的相信著齊笙。

而這裏,齊笙也是隱藏著他的私心的,他不想江招娣知道他是妖怪,只希望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和她一樣的平凡人。

“哎呦!”房間裏傳來噗通一聲,緊接著是江招娣的痛呼。

打殺的聲音越來越近,齊笙也不顧什麽男女有別了,鉆進房間就把江招娣還沒來得起穿起的薄衫套在她的身上,足襪也來不及穿了。

齊笙一把拿起床邊放著的足襪塞到自己的胸口,拿起地上的鞋子塞到了江招娣懷裏,背著她就跑。

江招娣只來得及拿起枕邊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就被齊笙背著跑了起來。

齊笙想,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現在正是人們熟睡的時間,大街上幾乎沒幾個人在,但遠方微微亮起的連片的煙火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人們到底發生了。

江招娣急得快哭起來,她們往哪裏跑啊。

足尖的冰冷凍得她一個激靈,即將面臨戰爭的現實讓她心中充滿了寒意。

不由自主地摟緊齊笙的脖頸,她低低地啜泣道,“恩人,我們往哪裏跑啊?”

現在是晚上,除了被敵軍攻破的城門,其他的城門可是關著的。

他們沒有地方跑的。

像是知道江招娣心中的顧慮,齊笙低沈著聲音道,“我知道一條小路能離開這裏,不用出城門。”

江招娣從小就被賣入王府,除了知道去給父親上墳要出北城門外,其他可謂一概不知。

於是齊笙這麽說,她也就信了。

絲毫沒有想到齊笙連沛城都沒有來過,怎麽知道有條小路通往城外?

稍微有些氣喘地背著江招娣跑過大半個城池,在不小心遭遇到落單的南蠻差點暴露身份以外,也沒有其他狀況了。

但是江招娣卻小眼通紅的哭了一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或許是依稀看到的那些駭人景象吧,聲聲求救哭泣聽得人膽寒心顫。

齊笙想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是必須要途徑這裏的,過早使用妖力幻化容易敗露他的身份,也是委屈她了。

齊笙心中微微有些愧疚,盡快開了一條通道連接荒郊,不多時,他們就來到了一處宅院。

這裏雖然安穩僻靜,但依舊讓江招娣止不住的後怕,剛剛看到的那些人間慘劇似乎只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進來吧。”齊笙開門。

這處宅院是他經常住的那座,舒適安靜,但他不是很經常打掃。

江招娣看著眼前的建築,心裏微微有些害怕,也許是這裏荒廢了太久的原因吧,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仿若暗處就有什麽東西窺伺。

齊笙看她戒備,出聲遮掩道,“這是一處荒宅,咱們現在這裏宿一晚,明日再商議怎麽辦吧。我朝大軍應該在他們後面銜尾而追呢,亂不了多久。”

攙扶著江招娣走到院裏,這裏亭臺樓閣一應俱全,竟是不比王府要差幾分,料想應該也是大戶人家。

只是有哪些大戶人家會在這樣的荒郊野灘建宅呢?

回想著與齊笙遇到的一幕幕,江招娣不住的顫抖著。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墳地?為什麽他吃過的骨頭上有透骨的牙印?為什麽他遇到五個南蠻人不過兩招就讓他們倒地不起?

與疑問相伴的是隨之而來的還有心痛,她居然不害怕齊笙的怪異,反而有著無端的怨恨。

她恨齊笙為什麽瞞著她。

齊笙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僵硬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也憋著有口氣,自己又沒有傷害她,她怕自己什麽?

找了蠟燭點上,太陽也快出來了,只是昨晚上下了雨,今天也不怎麽晴朗。

而這蠟燭唯一的作用,就是給江招娣以心理上的安慰了。

她的身子早已不在顫抖,只是心卻涼的像是冬天撒在地上的水,透徹心扉。

齊笙不喜歡看她這樣子,但還是躊躇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等外面安穩下來我就送你回家,你不要擔心。”

說完這句話齊笙就作勢要走,覆而返回,掏出情急之下放在胸口的足襪還給江招娣,“你不要多想,你只要相信我不會害你就是了。”

江招娣心下有些羞囧,但她現在不是很想說話,便只是對齊笙點頭示意她知道了。

門外的天慢慢亮著,受了驚嚇的江招娣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睡著了。

齊笙藏在角落裏看著她,微微嘆了口氣,自己這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摻和進著人世裏?唉,這下好了,不清不白的暴露身份了吧?

惆悵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一絲妖力的異動卻讓他陡然打起精神,有人闖進他的地盤?

大袖袍一扇,齊笙倏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個虛影好像告示著他曾經在這裏呆過。

這裏的墳頭已經讓人踩平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不到頭,他們被騎著馬的南蠻人用尖刀驅趕著往前跑。

誰要是慢了,一條血道子頃刻間就會出現在他的脊背上。

這裏的人不值錢,自從他們被南蠻人從沛城的胡同驅趕劫殺到這裏,他們就幾乎沒有生的希望了。

人多了南蠻人跑不快,所以他們一路都在殺。

而朝堂的軍隊更不可能會受到這群幾乎喪失價值的老弱婦孺的威脅,他們巴不得南蠻人都殺完,好讓自己不受到傷害連累。

說到底,這群被驅趕至此的居民,不過是南蠻人的陪葬品罷了。

齊笙陰沈著臉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什麽都沒說,卻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的不悅。

落單的南蠻人還沒來得及收起那嗜血瘋狂的表情就被齊笙一個個斬了頭顱。

雖然他不能過多的幹預人間大勢,但殺幾個罪惡累累的人的權利還是有的。

另一邊的江招娣募地驚醒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她心慌的很。

恩人呢?恩人去哪裏了?

身上劈著的錦被從肩上滑落下去。

細看這間廂房,竟是纖塵不然,顯然這裏經常有人住著的,就連花盆裏的土都是濕潤的,恩人他住在這裏嗎?

心還是慌的不行,明明感覺自己應該就待在這裏哪也不要去的,但她還是拐著腳就出門了。

她聞到了血腥味,這間房裏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了。

眼前的庭院明明看起來不大,卻像是鬼打墻一樣,她越著急出去,越是一遍遍繞回來。

依稀見,她感覺有風,便朝著風來的地方去了。

走過極其偏僻的一條小道,一座石門出現在她的面前,想要推開它幾乎是不可能的,可它的旁邊卻幾乎詭異的有個洞,這個洞很陳舊,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挖的。

正當時,江招娣是管不了那麽多的,她曲下腰身就爬了出去。

外面的風很大,江招娣怔楞著不知道說什麽。

原來他真的不是人啊。

身後哪有什麽石門亭臺房屋洞口,只有平平的一片土石,一片蕭瑟荒涼。

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些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這血腥味引得她昨日看到的屠殺場景歷歷在目。

齊笙在哪?他去哪了?她只想聽他說的答案,她想聽他親口承認。

順著風吹來的方向往上走,走著走著便奔跑起來,她怕。

她怕齊笙出去以後碰上那些南蠻人,那些南蠻人可是異軍啊,他們怎麽肯放過送到眼前的敵人?

膝蓋不知道摔破了多少次,眼前終於出現了人煙,無盡的硝煙和血腥激的人直想掉頭就跑,永不回首。

但江招娣不想,她看到了齊笙,看到了赤裸裸暴露在敵人面前的齊笙,而他的面前是數十騎著烈馬揮起長刀朝他沖來的南蠻敗軍!

“不!”江招娣嘶吼,煙火中,不知有幾人回頭。

她終究是低估了齊笙,也低估了這群被驅趕向死亡的不甘的靈魂。

在齊笙瞬間產生遲疑,回頭查看江招娣是否安好的時候,匍匐在地上,卑微到塵埃裏的王家三少爺靈光一閃,他知道——自己活著的機會來了。

江招娣——就是他活著的機會!

瘸著已經被打斷的腿,粗魯地抹掉臉上頭上已經結痂的血塊,伸手拿起地上隨處可見的彎刀。

瘸了腿算什麽,只要命還在不就可以了嗎?

只要拿下江招娣,那個被南蠻人的屠殺激起血氣的男人就一定會為他所用。

神仙,妖怪,異人管它是什麽,能捏在他手心裏就是最好的!

齊笙的戰鬥一觸即發,越來越多的南蠻人聚攏在一起,他們以為打敗了齊笙,就是打敗了籠罩在他們頭上的死亡陰雲。

雖然說這時候用妖力更省事一些,但齊笙認為那太過簡單。

像跳鼠一般迅速穿梭在敗軍之中,手上的刀每每都能喝上新鮮的血液,即便有人能招架一二,也敵不住齊笙神鬼莫測的下一刀。

風,更烈了。

遲遲而來的大軍終於對上了潛逃的人,纏鬥許久的齊笙暫時被放過。

灰藍色的衣服已經盡是血跡,齊笙卻沒有時間來疼惜他最喜愛的一件衣服。因為不知道怎麽逃出他府邸的江招娣,已經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齊笙是吧?”王三少爺猙獰地看著齊笙,顫抖的手慢慢在江招娣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齊笙背著手面不改色道,“你想要什麽?”

江招娣被嚇得滿面蒼白,她強忍著想要撲向齊笙的心,心裏滿是悔恨。

“一開始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可是現在我覺得可以得到更多。你是妖怪吧?早些年聽說這片荒迫上有妖怪出沒,沒想到是真的。”

“廢話少說。”齊笙淡漠地看著他。

“好啊,我要錢,要權,要地位,你給我我就放了他。”

“可以。”

看著齊笙不加思考的就答應,王三少爺卻有些遲疑了?

他瞇起眼睛,眉眼間滿是奸滑,“哦,這麽容易?那我不要了,換一個條件,我要你交出自己的妖丹,成為我的奴隸。”

“不……唔……”江招娣雖然不識字,但她光聽著就知道妖丹對於齊笙來說意味著什麽。

他們只是素不相識,齊笙根本就不用為她付出什麽,一開始就是她仗著齊笙的和善溫柔索取更多罷了。

齊笙只遲疑了一會兒,“……好。”

“……唔!”江招娣發了狠地死咬王三少爺的手心,在他吃痛松開之際拼了命的奔向齊笙的位置。

可是他們隔著好遠的距離啊,遠到一個不懷好意的身影出現在了齊笙的身後,江招娣都來不及出聲阻止。

那是她曾經在府裏看到過的沛城最好的——除妖師!

刀剜進了齊笙的心,而江招娣也被隨後而來的王三少爺用刀柄砸到了地上。

王三少爺嘴裏罵罵咧咧的說著什麽她已經不在乎了。

她在乎的只有遠方那個受人桎梏的身影,如果她能早點遇到他就好了,如果她能相信他……就好了……

看著江招娣倒在地上,齊笙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心慢慢湧上了一股子痛意,讓他開始遲疑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

人類都是虛偽的,江招娣是王府的下人,除妖師也是王府的座上之賓。

如果不是這人替她解開了自己宅邸的陣法,她怎麽可能跑出來?

現在這場貌似困死的局面也不過是他們演給自己的戲罷了。

順勢倒在地上,除妖師趕緊就要將齊笙困死。

王三少爺拖了江招娣過來,不知生死。

“師傅,您這下肯收我為徒了吧?您說只要我幫您捉了他就收我為徒的啊,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的家人都死光了啊師傅。”

面容蒼老的除妖師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他根本就沒有天資吃除妖師這行飯,還偏偏放著富貴人家的大少爺不做來給他當徒弟。

他心甘情願了,他還不樂意呢,這不是添麻煩嗎?

“行行行,你先把這女娃子處理一下吧,利用她釣這只獾精也是苦了他了,以後可要給點錢好好安頓一下。”

“安頓?看上一只在墳裏啃死人骨頭的獾子精,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就讓她自生自滅吧,省得麻煩,現在著沛城可不缺死人。”

慘烈的聲音依稀悠遠的傳來,遠遠地墜在後面的俘虜被南蠻人驅趕到了陣前卻面對自己人的沖殺。

“呵。”一聲冷笑響起,除妖師霎時間後脊一涼。

“人吶,就是賤。”

除妖師拔出了背上的刀就要砍掉齊笙的頭,可是眼睛突然花了一下,身下已經被他捆縛的那還是齊笙,只不過是這躺慢了死人的戰場上的一具屍體罷了。

跑了!

除妖師心中警鈴大作,除妖師除妖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一擊不死趕緊跑,不行再殺回馬槍!

除妖師哪還管得著呆立在那裏的王三少爺,自己單跑還嫌腿短呢。

一躍跳出三丈遠,眼看著影也沒有看王三少爺才想起擡起地上的江招娣阻擋。

“哢吧!”冰涼的手摸上他的脖頸,礙眼的人終於死去。

江招娣的眼睛一直都是睜的,她看到了一切,看到了以為自己已經逃掉,實際上種了鬼打墻的除妖師。

也看到了一直站得很遠,默默看著戲的齊笙。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她啊……

興許是江招娣的眼神太過可憐,饒有興趣的欣賞著除妖師神態的齊笙終於向她走了過來。

江招娣是不漂亮的,只能算是小有姿色,一雙剪水秋瞳總給人含情脈脈的感覺。

也許她不知道,第一次見面,齊笙就愛上了她的眼睛。

把她扶將起來,齊笙支吾著不知要說什麽。

江招娣癡迷地撫上她的臉頰,從一開始,她的心慌就從未聽過啊,哪怕是看似雲消雨霽的現在。

“齊笙。”

“嗯?”

江招娣撫上他的臉,而後用盡氣力擁抱他,“我……喜歡你……噗呲!”

刀刺穿了齊笙的胸膛,也刺穿了江招娣的心臟。

江招娣看到了除妖師的,只是她自私的想要擁抱他,哪怕死在一起,哪怕只有她會死。

閉上眼睛,有淚落在她的臉上。

江招娣想:下雨了啊……

她是懦弱的,她不敢和齊笙在一起,也不敢去面對世人異樣的眼光。

齊笙——他可是吃死人骨頭的獾子精。

……

“我是在幫你!那個女人她不想和你在一起,她不敢啊!我替你殺了她不就避免你以後傷心了嗎?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我只是想搏一個濟世救人的名頭,你不要殺我,不要啊!啊!”

齊笙沒有愛過江招娣,他只是在以後的日日夜夜思念著她罷了,守護著亂葬崗,期待著她也能夠憑著對他的愛,對世人的怨恨變成妖鬼歸來。

可是他等了上百年也沒有等到,或許她……不愛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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